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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9章 債主撩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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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亮的花廳裏, 孫氏端坐上首,目光從裴遠移到林宴,再從林宴移回裴遠, 這麽來來回回看了半天, 唇幾度張開,楞是沒說出話來。本來毫無選擇的人, 突然間面對兩難選擇, 孫氏給出了人間最真實的反應。

真是沒有頭疼,有也頭疼,裴遠和林宴叫人難以取舍。

站在做母親的角度來說,裴遠的家世相對簡單,雖然沒有大富大貴,但本人能力不錯又上進, 長得也挺好,最適合宋氏這樣的人家, 宋星遙嫁過去底氣會非常足;林宴為人自然沒話說,整個長安少女夢寐以求的夫君,外表與能力綜合考量,連趙睿安也比不上, 只不過撇開他覆雜的身世不談, 這樣的男人,孫氏擔心女兒拿不住, 面上光鮮,內裏不堪的婚姻她也不是沒見過。

二人各有各的好, 也各有各的不好, 無從選擇, 孫氏暗挫挫地想, 要能將二人合成一個人,那便完美了。

屋外圍觀的百姓還沒散去,一邊看宋家下人將裴林二人帶來的求親禮物搬進府中,一邊指指點點竊竊私語。裴林二人都是如今長安城中風頭最盛的男子,恐怕不出半日,二人同天求娶宋六娘的消息又該傳遍全城,為宋六娘這跌宕起伏的話本子添上最濃墨重彩的一筆。

才子佳人、英雄美人,這多男求一女的盛況從古至今由來都是坊間最愛的橋段。

宋星遙已能想象過了今日,外頭又要飄出什麽傳言了,但她現在實無暇顧及,眼見孫氏傻呆呆坐在那裏,那表情不知該用高興還是難過來形容,她只能繼續捏著已然通紅的眉心走入堂間,先朝裴遠正色道:“裴遠,多謝厚受,今日就到此為止,你先回去?”

“那……”裴遠挑眉。

“回去等消息吧。”宋星遙知道他要問什麽,該說的話其實適才私下已經說了,當成人前她就不再說拒絕的話。

只是這話聽著味道不對,公事公辦得像面試。

裴遠早就習慣宋星遙脾氣,他那點棱角都被她磨平,便也沒覺得不對,因是他先到一步,已和宋星遙談過,再多糾纏沒意思,故而抱抱拳,真就笑著離去,倒也灑脫。

送走裴遠,宋星遙只沖林宴勾勾手指頭:“跟我進來。”就將林宴帶去後面的小廳繼續私聊。

這廂孫氏還坐在首座,看著空去的花廳,大夢初醒,方悠過來安慰她:“阿娘,我阿兄與他二人私交頗深,提過這兩人,都是極好的,你就別替妹妹擔心,讓她自己拿主意吧。”

孫氏湊到方悠耳邊小聲道:“我知道,不替她操這閑心了,就是可惜,這小林小裴都挺好,留一個必定傷了另一個,要能兩全齊美都留下就好了。”

“阿娘?!”方悠詫異道。

這想法委實有點驚世駭俗。

孫氏敲了一下她腦門:“想什麽呢?我的意思是,只恨我沒多生個女兒,把這兩人都招成女婿。”

————

宋星遙把林宴單獨帶到小書房裏,因她時常在家處理公主府的事務,所以在自己的閣樓前加蓋了一個抱廈充作書房。宋星遙遣散眾人,轉身面對林宴,道:“你和裴遠到底在鬧什麽?”

林宴正看她的小書房,這抱廈通透,設高案桌幾,墻角一盆海棠,簡潔明亮。他聞言將目光收回,淡道:“你知道裴遠愛慕你的,我與他約定,公平競爭,同日求娶。”

其實裴遠與他之間,本有一場架要打,只不過一開始因為他受傷,現在他好了,裴遠又傷重,總無法找到約架的時間,慢慢那打架的心就淡了,人也冷靜下來。

“公平?”宋星遙質疑他。裴遠在他們這裏就沒有公平可言,有了那一世的記憶,縱然宋星遙知道這個裴遠並沒做什麽,但她也無法接受他,能夠以朋友待之,已經是她最大的退讓了。

林宴知道她在嘲諷什麽,索性道:“不談他了。”

宋星遙拿眼角瞥他,有幾分靜候下文的意思,偏偏林宴不隧她意,又上下左右打量起書房來:“你這書房不錯,冬暖夏涼,通透,可就是小了些,都擺不下多少東西,該換個更大的。”

“不勞你操心。”宋星遙等了半天,沒等到正題,瞅他這一臉雲淡風輕不急不躁的模樣,她心焦。

“你到底來幹嘛?”她問他。

“求親啊,外頭那麽大的陣仗,你沒瞧見?”林宴笑著回頭。

“你那陣仗我以為你上門討債!”宋星遙懟了回去。

“討債也沒錯,你我對賭,你輸我贏。”林宴雙手環胸,輕輕松松倚著桌案半坐。

“口說無憑的賭約,我要不認呢?”宋星遙道。

“雖然無憑無據,但出口之約豈同兒戲?你若是不認……”

他眼眸一瞇,宋星遙以為他要說什麽威脅的話,不想這人話鋒一轉,聳聳肩無可奈何道:“你不認我也沒辦法,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你這一個言而無信的老賴,只是苦了債主,天涯海角追債罷了。”

“……”宋星遙以為自己耳朵出錯,憋了半晌才回他,“你嘴巴開光了?”

這麽能說?不像林宴。

“過獎。從前不會說話被嫌棄,少不得要學一學,雖然這方面我沒什麽天賦,但好在悟性還成。”林宴笑笑。

看得出來,他心情很輕松,再無從前沈重模樣,換了個人般。

宋星遙斜他一眼,徑直走到書案後,抽出暗屜,從裏頭取出一份文書,一掌拍在書案。

“你放心,這個賭局我奉陪到底。”她手壓文書推到他身側,“不過在履行約定之前,你得先把這個簽了。”

林宴信手拈起,掃了一眼便蹙眉:“還沒成婚,就先和離?”

早在他這債主上門討債前,宋星遙就已經準備好了。文書墨跡幹透,是她親筆寫的和離書,落款處空白。

“我是輸了賭局答應嫁你,但一輩子那麽長,若是嫁得不如意我也得未雨綢繆。你我也並非未經世事的人,更該清楚婚後日子不過是一地雞毛,你我個性使然,當年出現的矛盾不會因為換了一世重新為人而改變,無非遷就退讓的程度多寡罷了。與其最終鬧得撕破臉面反目成仇,何不彼此灑脫。我願意再給你我一個機會,你是不是也要給我一些誠意?”她緩慢道。

她和林宴做過七年夫妻,早就不必像對著裴遠亦或趙睿安那樣,說話還得小心斟酌,自然有什麽就說什麽。

“我簽了這文書,你是不是能多一些安全感?”林宴的笑慢慢收斂,正色問她。

有些荒謬,一段婚姻要靠和離書維持安全感,對他們來說卻又合乎情理,天下間像他們這樣的夫妻,恐怕不多。

“是。”她點頭。婚能成,但她需要一個能隨時抽身而退的保障,而非像上輩子那樣牽扯到死。

“筆拿來。”他很幹脆地伸出手。

宋星遙磨了墨,又從筆架上取下狼毫蘸取墨汁,鄭重遞給他。

林宴接下後揮筆落款,端端正正寫下了自己名字,又自腰間取出印信重重壓上。

一份和離文書,竟被二人簽出了婚書的錯覺來。

“還要按手印嗎?”簽好字,壓好印,他擡頭問她。

宋星遙掃了眼文書,道:“按吧。”

反正簽都簽了,手續齊全點最好。她語畢低頭去找朱泥給他蓋手印,卻不想翻來翻去,各處尋找遍也沒能找到朱泥的影子。

“哪去了?”她著實想不起那盒朱泥被收在何處。

“別找了。”林宴的聲音卻忽然響在她耳邊。

宋星遙正半蹲在書案前翻抽屜,被這突然靠近的聲音嚇了一跳,飛快轉過身,卻不知林宴何時踱到自己身後,已雙掌撐桌,將她圈在胸前。她身體後傾,貼到桌案,剛要開口,又聽他說:“我有現成的印泥。”

“在哪?”宋星遙的屁股已經挨著書案,只差沒坐上去。

林宴眼簾微落,目光集中某處,他似乎笑了,睫毛甕動,語氣卻很平靜:“在……”

他俯身擡手,指尖劃過她手臂,往她身後書案探去。

桌面她剛找過了,並沒印泥的痕跡。宋星遙有些疑惑,目光隨之往後,不想他那手半途卻改了方向,倏爾擡高,指腹點上她的唇,來回摩挲兩下,竟將她唇上朱紅口脂沾下。

“這不就有了。”他面不改色地將拇指在她眼前一晃,在她發作前飛快往和離書上按下,用力壓實後才拿起文書,一本正經奉到她面前,“好了。”

宋星遙氣壞了。

唇上還有他指腹摩挲時留下的溫度和觸感,像竄到枯草上的火星,在她心裏燎原,可瞧他臉不紅氣不喘,滿臉正人君子的神色,仿佛她心裏那些邪/念跟褻瀆他一樣,她看著來氣。

偏偏這人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,仍舊微傾身將她圈在胸前,夏日衣裳本就單薄,他又酷愛寬襟道袍,傾身而下時襟口壓不牢,淺露頸肩鎖骨,幾處微凹的陰影,不比女人的秀氣,是帶著力量的犀利線條,曾是宋星遙在床榻上最喜看到的景象,她曾經不止一次……咬他肩膀。

猶抱琵琶將露未露之際最是撩人,宋星遙那邪/念一起,就如荒草蔓生,難以遏止,心裏一邊罵他罵得要死,一邊又盼著……多些,再多些。

林宴毫無疑問是了解她的,這其中也包括了她對自己的喜好,看著她面皮由白轉紅,他只繼續問她:“和離書,你不再過目一下?”

仍然是一本正經的聲音和表情,道貌岸然的模樣,宋星遙氣息微促,勉強將目光挪開,氣道:“不看了。”

“哦。”他應了聲,轉頭便直起身體放開了她。

四周灼人氣息一散,宋星遙快要消失的呼吸也跟著一順,但又空落落的不是滋味極了。

“還有別的要求嗎?”林宴又問她。

剛才那撩人的親昵,好似無意而為般,他保持著自己一貫形象。

宋星遙怒而瞪他,生硬道:“有!婚事不許大肆操辦,越簡單越好。”

“你要多簡單?”林宴道。

“能不請的人就別請,繁文縟節能減就減。”她扭頭走開,半是惱他半是氣自己不爭氣,為男色所惑。

“我雖不能像趙睿安那樣給你十裏煙花的盛大婚事,卻也不至於遜色太多,遙遙……”

“林宴,這是我第三次成親了,你覺得我還會在乎什麽十裏煙花的虛華?我只想平平順順、輕輕松松的成親,你可懂?”宋星遙道。

盛大的婚禮,她已經經歷過兩次,一次和林宴,一次和趙睿安,這兩回結局都不好。嫁人是件辛苦活,她絕不願再經歷第三次。

“我明白了。”林宴沒有堅持,幹脆應下。

“細節的事,回頭再商量吧。”宋星遙在他面前便無新嫁娘的羞澀,仿佛與他討論一樁公事。

林宴點點頭,又瞧她一副拿手作扇扇風的躁熱模樣,唇角微翹,兩步輕踱到她身邊,喚了聲:“幺幺……”

宋星遙不想多看他,鼻子裏頭哼了聲,聽他又說:“你的唇……”她摸摸嘴,以眼相詢。

又怎麽了?

“口脂花了。”他忽然沈聲,身形閃動欺近她,伸臂一攬,摟著她的腰就將人抱到懷中,未待她回神,俯頭吻去。

唇瓣相貼,氣息交融,彼此都是一震。宋星遙忽如木石,先前那股燥熱還沒消退,又是一陣猛烈燙意襲來,侵入唇齒,糾纏難休,一點一滴勾起暌違已久的回憶。

宋星遙媚眼如絲,如陷幻夢,像只嘗了腥的貓兒。

良久,林宴方松手,盯著她已然狼藉的口脂輕聲道:“幺幺,再忍忍,等到大婚,便好。”

那話,也不知說的是自己還是宋星遙。

直到林宴踏出書房,宋星遙才品出其中深意。

“林——宴——”她氣得吼出聲來。

林宴卻沒回頭,只那肩膀,不住聳動,似乎在笑。

那一夜,宋星遙又做了夢,夢中景象自是不可言述的羞人,待到醒時猶自品咂,好半晌她才回神。

天未明,星尚存,這一世她怎又要嫁他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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